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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征文获奖作品《三次上梁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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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2015-02-24 19:51:41

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征文获奖作品《三次上梁》

作者:黄桂莲

  我的三姐雪花年轻的时候,长得亭亭玉立,皮肤白皙,人如其名,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,上门说亲的人很多,可母亲就是相中了我的姐夫。姐夫是一个远亲的侄子,因为这层关系,母亲要三姐和小伙子处处。姐夫年轻的时候长得还不错,将近一米八的大个儿,人也灵活,姐姐和他接触感觉自然是很好的。在上世纪八十年代,谈恋爱还是很保守的,小伙子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女方家里来做客,除非是逢年过节的,才上门来“劳节”(方言,送节)。这样,男方才可以名正言顺地接女方去家里过一个节。1986年,我的三姐就这样被男朋友接到家里去了。去的时候欢欢喜喜,回来的时候却愁眉苦脸。后来我才知道,姐夫家里一贫如洗,只有一间摇摇欲坠的老屋,不足8个平方米,还是上下三进的很多户人家在住在一起,房间没有一扇窗户,乌漆墨黑,全靠旁边的一个天井采光。做饭用的厨房,是自己用土砖另外搭的。姐姐把自己想分手的想法告诉了母亲,却遭到母亲的反对,反对的理由十分简单,“一个女孩子家家的,说这几门亲事不好听。再说,穷要什么紧,只要后生灵活、勤劳,以后什么都会有!”

  就这样,三姐听从了母亲的安排,继续和姐夫相处,第二年的冬天,三姐就在吹吹打打中嫁了过去。送嫁的那天,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姐夫家的境遇,红艳艳的嫁妆放在那老旧的房间里,形成鲜明的对比,显得那样的不协调!真替姐姐担心啊!有的送嫁亲戚还在一旁悄悄嘀咕。

  嫁过去的姐姐和姐夫一起辛勤劳作,也和其他的普通农民一样,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忙碌。哪怕是母鸡下一个蛋也舍不得吃,一定要攒起来卖钱,而家里的小叔子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,姐姐和姐夫就把仅有的那间旧房子腾出来给小叔子住,自己和姐夫卷个铺盖搬到我二姐开的一间翻砂厂里住。两个人都在翻砂厂打工,每个人5元钱一天的工钱。两年的时间,也就是1989年,姐姐就回家盖房了。那时盖一栋房子,要花7000元钱。姐姐和姐夫两个人卖力挣钱,也没有攒够7000元,但是打基础的钱和做架子的钱是够了。在农村盖房子是大事,办大事向亲戚朋友借点钱也是非常正常的。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,姐姐的第一栋房子就盖起来了。这栋房子只有一层,中间是一间客厅,两边各一间卧房,在正房的后面又做了一个简易的厨房。正房的房顶是三角形结构的,要架一个粗大的梁柱到房顶上,还要举行隆重的“上梁”仪式,亲戚朋友都要来贺喜,特别的女方的娘家和男方的舅舅家,都要挑担去贺喜,称为“办担”。担上必须要有双份的蹄髈、双份的活鸡和活鱼,要有喜糖,要用糯米打麻糍。麻糍分大的和小的,大麻糍有脸盆口那么大的面积,压成扁扁的圆形,用来压在屋梁上;小的就只有乒乓球那么大,都是图个团圆美满,还要买长长的鞭炮。上梁要挑一个黄道吉日,这天,泥瓦匠和木匠等就要到房顶上喝彩,主人则要在旁边应和,喝彩完毕再向下面抛撒麻糍和喜糖饼干,而乡亲们就会站在地上,把伞张开,翻过来举着伞尖接上面抛下来的麻糍和喜糖饼干。一把把五颜六色的张开的大伞就像一个个赶热闹的大喇叭,给上梁增添了无限的喜庆。上梁仪式结束后,把一个个脸盆口大的压梁麻糍从梁上抛下来,主人在下面用大的床单或者塑料布接麻糍,抛完麻糍才把椽条钉好,盖上瓦。为了美观,还会在房子的前后两边各做三个翘起的马头形檐角,颇有徽派建筑的风格。

  第一栋房子盖起来后,彻底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居住问题。姐姐姐夫住一间房,她的公公婆婆和小叔子住另外一间房。有了房子,小叔子才敢起主意让人家去说亲。姐姐和姐夫则继续留在翻砂厂做工。随着三个孩子的相继出世,五个人住在一间房子里,又显得仄逼难堪。刚还完钱的姐姐姐夫又在思忖着盖第二栋房。

  1994年,姐姐姐夫离开了翻砂厂,回到家里务农。刚好得到了一次批宅基地的机会,姐姐就把房子给了公公婆婆和小叔子住,自己又开始动手盖第二栋房子。这次盖的是两层的小洋楼,楼板是预制板的,一个楼梯从院子里升到二楼,独门独户,房顶也要上梁,盖瓦,还在小院子里打了一口压水井。所有的亲戚朋友又都来贺喜,继续把盖第一栋房子的所有程序再走了一遍。做完这套房,姐姐共花了3万多元!看到姐姐的生活蒸蒸日上,我真替她高兴,也印证了母亲的那句话——只要人灵活,勤劳,什么都会有!

  我总以为姐姐盖了两次房,上了两次梁,居住条件这么好,该好好享享福,过些开心快乐的日子了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随着孩子们的长大,随着收入的增加,姐姐又感觉自己家的房子落伍了,她又打起了做第三栋房的主意。她把想法和大家一说,反对的浪潮是一浪高过一浪。娘家人说,干嘛要这样折腾呢,房子能住就行了;婆家人说,等到孙子手上让他自己去做吧,儿孙自有儿孙福。姐姐却笑着说:“再没有哪家的姑娘会像我一样,上无片瓦,下无立锥之地也嫁入你们黄家来!我走过的老路,决不能让我的儿媳妇再走一遍。”

  于是乎,2020年,姐姐不顾家人的极力劝阻,毅然决然地把第二栋房子给拆了,在原址上做起了第三栋房。第三栋房还花钱请了人设计,是三层的小洋楼,楼下有车库,有卫生间,有厨房,有大客厅和卧室。二楼是错位楼,厨房、卫生间比客厅卧室要矮十几厘米,这样的设计和城里的花园洋房一样。三楼和二楼的格局是一样的,楼梯全是大理石铺就的,扶手是高规格的铝合金,还做了很多纯铜的装饰。走进新居,完全没有在乡村的感觉!我们作为亲戚,又参加了第三次上梁仪式,只是这次上梁已经找不到前两次那样的粗粗的屋梁,屋顶变成了现浇的钢筋混泥土屋面,上梁的仪式也由以前的“办担”抛麻糍撒喜糖,变成了大大的红包,丰盛的酒席。第三栋房,花了将近40万元。

  如今的姐姐,刚过50岁,已经儿孙满堂。逢年过节,女儿女婿,儿子媳妇都放下生意从外地赶回来,在崭新的家里团圆,欢声笑语充满了楼上楼下的每个角落。而她自己,也开始玩起了手机里的“全民K歌”和抖音,每天在崭新而敞亮的房子里,唱唱歌,拍拍视频,带着两岁的小孙子,甭提有多开心!

  我那白发如雪的老母亲总是笑着说:“我们家的老三肯吃苦,勤劳,活得不比城里的人差!我一点也不后悔当初选择了这门亲事。”老父亲却不紧不慢地说:“还是改革开放的政策好,才能过上好日子!”我为两位老人的睿智话语点赞,更为姐姐的美好生活祝福。姐姐家的三次上梁,见证了不一样的光辉岁月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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