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8月中旬,作家新干线平台举办颁奖典礼及系列采风活动,我有幸前往参加,心情很是激动!
绛县到垣曲,相距不过百里。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,能亲眼目睹这场开在家门口的文学盛会,能近距离的一睹文学大师们的风采,将是何等的荣幸!
一连多日没有降雨,虽是初秋,天气依然酷热难耐。车子穿过横岭关进入垣曲地界后,天上的云团渐密,升腾起伏,似一位热情好客的主人在迎接四面八方赶来的客人。车子在群山之间蜿蜒前行,大约半小时后,进入四面环山的垣曲县城,跨过穿城而过的亳清河,刚入住预订好的酒店,一场瓢泼似的大雨就为我们接风洗尘了。
山中落雨来的快去的也快,这座四面环山的小城被雨水冲刷后,显得更加的清丽动人。
入夜后,和众多的文友们漫步在亳清河畔,徜徉在它两岸的亭台水榭间,思绪竟漫溯到了40多年前,那时的亳清河,在父亲的眼里会是什么样子呢?
1968年,父亲因家中生活困难,又恰逢垣曲铜矿招工,一心想改变命运的父亲便辞别家中妻儿,到矿上当了一名工人。工闲之余,父亲一定会怀揣着刚发的工资,和三两个工友结伴入城,为家中妻儿添置些生活必需品。寒来暑往,父亲在这里一干就是五年,这期间,他定会不止一次的从亳清河上跨过......那年,母亲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我来探望父亲,是否也从亳清河上走过?
1972年,父亲从垣曲铜矿调往翼城、浮山县交界处的四家湾,和各处抽调来的人员一起筹建新矿。1985年冬天,年仅48岁的父亲,因患白血病,过早离开了人世。
我在亳清河畔走了许久,也许我的某一个脚印,正与父亲多年前在此留下的脚印重合到了一起。
第二天,隆重的颁奖典礼结束后,主办方热情的陪同大家参观了历史悠久的县博物馆,占地上千亩的湿地公园,医疗设施一流的县医院,硕果累累的万亩核桃园……
因为父亲曾经在这里工作过的缘故,亲近垣曲,走近垣曲,是我多年的心愿。只是我没有想到,会和一群爱好文学的朋友相聚在一起,会以这样的方式了却我的心愿。两天的采风活动,激动的心情无法言说!
最后一天的行程是游览舜王坪,舜王坪是历山的最高峰。相传舜帝当年曾躬耕此山,编制了用来指导农事活动的物候历《七十二候》,故后人将此山称为历山。
2005年初夏,我曾和朋友一起,从翼城县境内登上过这片云中大草甸。
也许是登山的路径不同,也许是季节的不同,当大巴载着我们在崇山峻岭中穿行时,我满怀期待,却也时时忆起那次登山时的情景。
那年五一节期间,我和朋友乘车从翼城县的南梁镇出发去历山,途经二曲乡,西闫镇。
车子沿着结实的水泥路一路前行,转过一道弯,又是一道弯,山路好像总也走不到头。正在大家有些焦急的时候,一块巨石挡在了路的正前方,巨石上刻着两个朱红的大字——历山,
历山终于到了!穿过巨石左侧的石门后,空气变得格外凉爽。太阳似乎是为了增加凉爽度,不知不觉间藏起了身影。过了松树沟,车子沿着一条古河道一直往北走,河中几吨重的巨石随处可见,河水并不大,一条涓涓细流在巨石间穿行。
观赏过奇特的彩石滩,拜别幽深的黑龙潭,车子沿着主峰一侧陡峭的公路在松林中穿行,不时有机灵的小松鼠从公路上横穿而过。雾在山谷中弥漫,几条白色的雾带似游龙巨蟒一般,在松林间游走,攀援,似乎在和我们比赛谁第一个到达峰顶;又似乎像一群淘气的孩子,在林中和我们追逐嬉戏。
当车子转过最后一道弯时,一直缠绕追逐在车旁的雾带消失了,眼前是一个花的海洋。黄的耀眼,蓝的清新,粉的娇嫩,朵朵纤尘不染。有许多种花,我从未见过,更叫不出名字。它们均匀灿烂地开在山坡上,美得让人炫目!
沿着用镂空花砖铺成的小路往东边的山坡上走去。小路宽约一米,仅容两人并肩行走。路的两旁有三五个山民席地而坐,在他们的面前,摆放着自家采的黑木耳、猴头菇、香菇......坪上没有红红绿绿的纪念品;没有嘈杂的叫卖声;更没有飘着油烟味的小饭馆、小吃摊。小路两旁的垃圾桶是用山里的荆条编筐做的。三三两两的游人在花海中畅游,是那么的悠然自得。我正沉醉在迷人的花海中,耳边忽然传来乌鸦的叫声,清脆悦耳,不急不躁。我寻声望去,大约有七八只乌鸦,一溜的站在坪边的石柱上,各个毛色乌黑闪亮。那叫声,似乎是在告诉游人,它们才是舜王坪忠实的守护者。
连理树长在乱石丛中,树并不高,向阳的一面枝繁叶茂,树下有游人在休息。坪上的一石、一草、一木,浑然天成,纯朴的让人心醉!
到了坡顶,整个舜王坪尽收眼底。舜王坪东西长约3公里,南北最宽处大约有2公里,满坡的鲜花灿烂地开放着,让人有种置身草原般的感觉。雾在舜王坪的四周缓慢的涌动,无声无息,就像无边无际的大海环绕着舜王坪。茫茫天地间,仿佛只有这一处仙山圣地!
舜帝庙建在一处山坳里。我们爬上两级石阶进入庙中,虔诚地上香祭拜,对舜帝的金身竟然不敢仰视。当我们退出庙门重新回到花的海洋中时,先前,一直在四周涌动的浓雾,像得到什么指令似的,从舜王坪的四周潮水一般涌了上来,舜王坪倾刻间隐去了它的身影……
初夏的舜王坪,美若仙境!秋天的它,又会是怎样的迷人?
垣曲县境内的历山植被茂密,谷幽壑深,重重叠叠的山峰,苍翠欲滴。两辆大巴在蜿蜒的山道上爬行,大约一个半小时后,车子停在了塑有舜帝雕像的景区广场,在这里换乘景区内的小交通,然后直达舜王坪下。
车子在更加陡峭的山路上爬行,山路的弯度之大,每一次都似乎要把我们从座椅上甩出去,同车的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。
40多年前,父亲是知道历山的。他和工友的一张老照片就是在历山照相馆拍的。照片上的那个人,曾想把出生才几个月的小妹抱走,去做他的养女。母亲在世时,不止一次的指着照片上的人说,那时候,日子过得清苦,孩子又多,总是缺吃少穿的,一听说到他家能享福,就动心了。最后,人家上门来抱的时候,母亲万分的不舍,才免去了一生的思念之苦。
父亲也一定听说过舜王坪,但他肯定没有去过。40多年前,是不会有这样一条宽阔的公路直达山脚的,要去也只能是徒步前往。在食不果腹的年代,父亲不可能徒步几天几夜攀上舜王坪,身心疲惫、且饥肠辘辘的感叹满眼的花海美景。若有几天的假期,他定会急切地赶回到家里,替终日操劳的母亲,挑满一缸水,再备上几捆烧火做饭的柴,极力为母亲分担些生活的艰辛。
车子很快驶到了舜王坪下。
直通舜王坪的路有三条。一条光洁的马车道,在阳光的照耀下,亮闪闪的直通天际;一条是穿过“古帝躬耕"石门,沿古朴的石阶从茂密的灌木林中攀上峰顶;另一条是松林掩映,松果累累,松香扑鼻的林中幽径。垣曲的文友建议我们徒步攀登者,从"古帝躬耕"处的石门拾阶而上,然后从松香扑鼻的林中幽径下山,这样能更多的领略沿途不同的美景。
虽是初秋,山中花草依旧努力绽放,不负阳光雨露的润泽。或金黄、或淡紫、或洁白,三三两两的依在石阶旁,向前来观光的游人展露着清丽的笑容。
我们沿着石阶在灌木林中穿行,大约半个多小时后,已接近坪顶。迎面看到的几块巨石,像石化了的巨书堆叠在一起,那层层书页清晰可见,似乎只有舜帝的巨掌,才能将其翻开。绕过这堆巨石,舜王坪又一次一览无余的展现在了我的眼前。
初秋的舜王坪草色己有些枯萎,各色的花朵,如散落的星辰点缀其间,更衬托出了它的辽阔苍茫。四面八方延伸的木栈道,取代了原有的镂空砖石小道。行走在半米高的木栈道上,环视四周,蓝天为幕,朵朵白云,随风曼舞。俯瞰茫茫草原,视野开阔的再无一物可阻挡,让人大有行走天街之感。舜帝庙依旧在那处小山坳里,静静的守候着这一方圣地。连理枝粗壮了许多,望月台、奶泉、老虎口,散布在坪上,正用它们迷人的传说或独特的魅力吸引着游人的目光。乌鸦的啼叫,一如当年清亮,我知道,这决不是当年我看到的那几只,但一定是他们的后代,在舜王坪上,它们具有了超脱俗世的神性!
站在舜王坪上,站在辽阔苍茫之中,我在心中对已过世多年的父亲说:女儿从亳清河畔,从您曾工作过的地方一路走来,替您赏看了这里最美的风景,此生我们都应无憾了!